《趨勢名人堂》疫情下,微軟研究院負責人Peter Lee談「社會韌性」與「危機處理」

COVID-19 疫情發展至今,除了顛覆社會原有的運作機制,也讓人們因面對迫切需求而合作,激發創新和創造力。微軟發現,疫情期間浮現許多研究項目、技術和想法,因此網羅人才成立「韌性系列專案」。為了解此次疫情如何影響社會,我們訪談了微軟研究院負責人Peter Lee,以下是訪談的摘要。

※如果想了解更多關於社會韌性作為新興研究領域的資訊,可以參考MSR 部落格

從宏觀的大方向開始。整體來說,過去一年多,您在微軟研究院和整個科學界看見什麼趨勢?

當疫情爆發時,研究人員放棄正在進行的研究,優先投身於急迫的問題。我們突然意識到,微軟需要為世界科學和技術做出相對回應。因此,我們開啟一個專門針對 COVID-19 的「黑客松」,並已有超過 1,100 名員工加入。當看見同事們熱切關切並直接做出回應時,我個人真心感動。

也許我們會認為這只是去年夏天的專案,但是當去年八月過去,我們仍繼續研究至今。我認為每個組織都在思考「社會韌性」[1],以及我們的研究該如何融入其中。(編按:社會韌性指的是社會面對災難後重新組織和創新,成為更能夠承受災難的過程與能量)

同時,研究院與研究人員也發現,當我們要投入許多想法、技術和科學實驗時,必須承受非常大的壓力。舉例來說,幾十年前就出現,可以使用 RNA 技術作為疫苗開發的基礎平台,許多頂尖機構的科學家也認為是有效的,因此一些平常的科學技術發展都在進行。然而,一旦面臨疫情,需要壓力測試時,迫切性就出現了。究竟這個技術會不會成功?為什麼有時候成功,有時候失敗?這些讓我們學習到,「做哪些事情不會成功」很重要,以及「不成功」本身也同樣重要。

有哪些事情是「不成功也重要」?

我想這個主題是指數據,因為我們仍然無法透過分析數據來取得資訊。例如,世界各地醫院和診所能夠治療 COVID-19 患者的醫療量能是多少?未來幾週將有多少百分比的醫療量能會不足?在疫情最初的四五個月內,儘管我們已分析所擁有的資料,仍無法回答這些很基本的問題。

因此,較大的進展之一是,微軟與夥伴們構建了全新類型的模型和展示儀表板,讓大家具備預判的能力,補齊這個鴻溝和差距。我們發展電腦科學,總是為了預測未來,我們也希望能預測各種干預措施所帶來的影響。譬如說,如果我們強制所有酒吧在晚上 8 點實行宵禁,那會如何?如果我們禁止大型體育賽事,又會如何?

完成預測,接著就來到真實世界,運用測試實證。若你做的研究是對藥劑知識的貢獻、治療或診斷疾病的新方法,那麼標準方法就是隨機進行對照測試。如同電腦工程師說的「干擾因素」(confounders),試著推導相反的因果關係,接著對照統計相關性。這就是醫學科學的黃金標準。

如今,運用這些真實世界數據的想法已來臨。你觀察每位醫師如何治療患者並全數記錄,現在,你可以使用這些真實的數據,挖掘大數據並回答任何有疑慮的醫療問題。面對分析這些大數據時,所產生的困難和能量,無疑是一個極具吸引力的「大數據年代」概念。

作為一名電腦科學家,在疫情爆發前,我認為真實世界中的數據很直觀。但今年我卻深刻感受到,當我擁有所有數據時,這個問題比想像中困難許多。

疫情期間出現美國醫學史上最大規模的授權協議,超過 100,000 人註冊早期獲取協議,也就是被授權的抗體血漿。你可能認為藉由觀察這 100,000 人的反應,我們可以判斷血漿是否有效。但即使抗體血漿的使用在醫學史上已長達 100 年,事實卻證明,要確定其對 COVID-19 的療效比預期的要困難許多。我們從中學到很多,包括我們缺乏學習重要儀器和數據科學的工具。而另一個更為複雜的問題是,這些工作都必須在公開的情況下快速完成,而且有時候會成為政治焦點。

因此,研究人員不僅要加速工作,還會成為關注的焦點?

對。我們進行的已經是不同的科學。科學發現的正規典範是從研究問題、發表論文、開會到辯論。而在這 5 到 10 年中,世界各地科學家所做的研究,則是在臨床試驗和辯論中複製結果。面對疫情,我們試圖將過程縮短至今年一年內完成。這是一個新的典範(paradigm),我稱它為「危機處理科學」(crisis response science)。

牛頓和愛因斯坦不是生來拯救世界的。有一些不同的事情正在發生,而我們發現這不僅限於疫情。以氣候災難為例,加州和澳洲發生森林大火,研究人員和科學家也加入研究。在此我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是,如果一顆小行星即將撞擊地球,你會打電話給誰? 答案是,你會打電話給科學家,這對科學家來說,是全然不同的典範。

還有一個問題,為什麼各類科學家和研究人員在危機中顯得如此重要呢?因為他們傾向獻身於真理。科學家們必須培養這種文化和心態,因為他們的職涯依賴於實驗的結果。假使實驗結果並非預期,科學家仍有義務發布假設不正確的結果。這個驗證非常重要,特別是在試圖回應災難時,這可能會對人們與組織有重大影響,或中斷政黨、政府的權力結構。例如,我們在抗體血漿的經驗了解到,讓剛從 COVID-19 康復的人馬上捐贈血漿,是一件困難的事情。

微軟目前推出的「韌性系列」,旨在展現一群充分發揮韌性精神的群體在過去一年的成果。剛剛您提到可以預測的展示儀表板,可否也請您談談其他的進展?

當然可以。關於數據的另一項觀察,就是疫情期間所發表的科學研究和論文數量是非常多的。論文發表的速度早已超過人們吸收資訊的負荷。因此,微軟創建 CORD-19(COVID-19公開研究數據庫)。接著,在幾個月前,微軟在此基礎上更推出 Microsoft Biomedical Search,讓搜尋者可使用自然語言查詢。此時,我們發現使用人工智慧整合大量數據是如此重要,更令人驚訝的是其整合的完成數量很高。

我是 The Fight Is in Us 的一員,成員包括大型科技公司、醫療保健機構、非營利血液中心、營利性製藥公司和媒體公司。每週大家會聚在一起開會,以便在困難的問題上達成共識並找到合作方向。

您在訪談的開頭談到新的社會韌性研究領域,以及新增這個領域需要的工作內容。您能否多談談微軟未來在研究領域的未來角色?

對微軟來說,真正重要的一件事是賦能人們完成工作,無論是學生、資訊工作者或是在工廠第一線員工。現在,了解工作未來的輪廓對微軟來說非常重要。因為我們都無法預知未來的工作會是什麼樣子。

在疫情前,我認為微軟已經做到這一點。我們有許多科學家來設計不同工作所需的建築和會議室。我們意識到要努力適應各式各樣的事情,讓人們在工作時無後顧之憂;這些觀察都基於多年的經驗,而其中一些則是基於大量研究才能真正理解,然而現在許多東西都出現懸而未決的狀況。所以這些領域的研究都活化了起來。也許在 10或 25 年前非常重要的研究,如今又重起爐灶。在微軟內部,我們重新把重心擺向未來的工作樣貌。

為什麼對微軟來說,投資在研究上相當重要?

微軟身處一個非常特別的定位,因為我們的使命是賦能地球上的每個組織及每個人都能實現更多、成就非凡。這就是微軟的使命,同時也與許多慈善機構的志向不謀而合。

所以當我們回溯去年那些暑期項目時,我們贊同這些研究有其永久性的必要,所以決定圍繞「社會韌性」的想法,創建新的職缺、角色和組織 — 一項可以在微軟長期發展並專注研究這些項目的工作。

想了解關於新興研究領域中的社會韌性,可以上MSR部落格了解更多資訊。

[1] 什麼是韌性(resilience)呢?resilience 這個英文單詞源自拉丁文的「resilio」,原意為「彈回」,這個單詞用在工程學界,指系統受到破壞後,回復到原來的狀態,但是在生態學中所指的韌性又有不同的邏輯和意涵,生態學強調的是「動態平衡」,生態系統受到外界擾動後,會再一次趨於穩定狀態,卻不一定需要與原先的平衡狀態相同,而是一個新的平衡。

社會生態韌性(social-ecological resilience)結合心理學及生態學的觀點來運用生態韌性的觀念,強調社會擾動與重組之間的相互關係。如果用於災害研究領域,並不只是受災地區重建為原來樣貌的過程,因為原來的樣貌是會發生災害的狀態,並不能只是回復原來的模樣,而是在建立比原先還要更穩固的狀態中,所經過的歷程會需要組織的再造能力,也需要社會系統間的相互學習和創新,才能強化社區的「最低運轉能力」,面臨災害時,有更強韌性的適應力能夠維持基本生活的正常運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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